还是决定把隆中夜话扔到第九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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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关将军！张将军！你们在哪儿呢！”
诸葛亮和刘备谈完的时候，才发现已经天近黄昏。他快步走出大厅，见关张不在，便到处寻找。
刘备也跟在诸葛亮身后，到处寻觅他二弟三弟的身影，就怕他俩给人家孔明捣乱。
说来这宅子也是隐含玄机，在外面看起来，这就一普通民宅，但是进来后才发现甚是宽阔，内部修筑简洁清雅，颇有韵味。刘备如是想到，突然就听到前面的声音。
是二弟三弟！刘备奔过去，瞅见关张正和诸葛亮交谈着。
“你们跑去哪儿了？可有给诸葛先生添乱？”刘备走到关张跟前，板着脸严肃问道。
关张非常默契地一起摇头否认。
“那就好。”刘备还算满意，转头回去看诸葛亮。诸葛亮笑着对关张说道：“见天色不早，要不三位留下来暂住一晚？”
刘备点头示意：“那就有劳孔明了！”见大哥同意了，关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，也跟着赞同。
（九） 隆中夜话，玄德畅言复汉志向
星幕帐下，鱼水共道三分天下
隆中的午夜也许有些静谧地过头了。
刘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无心睡眠。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时，是刚刚入夜还是夜已深。也许他是因为终于请得了大才卧龙，兴奋得难以合眼。
刘备试图回想一下吃晚饭那会儿发生的事情来给自己催眠。
之前，张飞一直在抱怨诸葛亮做的饭菜太素，直嚷嚷“淡出鸟来了”，被刘备当场忍无可忍地，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，关羽以“嗯，你继续作，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搞事”的态度旁观。
也许我带了个山贼进别人家里吃饭，刘备当时这么想到。但诸葛亮却丝毫不计较，不嫌累，还再次亲自下厨做饭菜，搞得刘备是感谢万分，也能不那么尴尬。
……回想起这种东西怎么会睡得着啊！刘备不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，他只记得当时他的脸都快扭曲了。刘备只好继续仰卧着，眯着眼睛对着乌漆漆的天花板。这个时候的二弟三弟，肯定也睡了吧。他又回想起了那个初见龙神的夜晚，那个晚上，他也是这般感受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。
正当他快要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时，他偶然听到一阵清雅的琴声：那琴声似有似无，缥缈无垠，但刘备确是听得清楚。刘备瞬时清醒了过来，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，赶紧更衣换鞋，就循着声音寻去。
夜已过半，到底是何人在抚琴轻声吟唱？
刘备在心中问道，他似乎又能隐隐约约给出一个答案。他越靠近这声音，越是确切了他的答案——果真没错。
诸葛亮就独自安坐在他家后的小亭子中抚琴。他双目紧闭，整张脸上没了今日晨间的自信微笑，多了三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。
「茅庐承三顾，促膝纵横论
半生遇知己，蜇人感兴深
明朝携剑随君去，羽扇纶巾付征尘
龙兮龙兮风云会，长啸一声舒怀襟
归去归去来兮，我夙愿
余年还做垅亩民，清风明月入怀抱，猿鹤听我再抚琴……」
月光流淌在他的白衣上，他就像是舞台中的主角在独自一人面朝桂宫，轻声诉说着心事。刘备听得入神，恍惚间，他还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广寒宫，聆听来自天上的仙曲，竟差点忘记了隐匿自己的身影。
琴声刹地停了下来。诸葛亮缓缓睁开双眼，试图捕风捉影。
刘备才缓过神来，心中只念叨一声“不好”，迅速躲到树荫之中，背对诸葛亮。
琴声乍停，又等了不知多久，也未听续上，弄得刘备惊慌了好久，虽然他仅是偷听诸葛亮弹琴而已。刘备刚准备干脆闭上眼睛，再耐着性子缓缓等待的时候——
“主公？”
是诸葛亮的声音。刘备顿时被吓了一大跳，倒退三步；待他看清楚是诸葛亮走下亭台，凑到他身边是时才长吁一口气。
“呼……孔明，你可吓死我了！”刘备还没喘过气来，赶忙抚了抚心口。
“等等，你刚才叫我什么？”刘备才反应过来。
“主公。难道亮不该这么称您？”诸葛亮眨了眨眼睛。
刘备放开笑颜，抬起右手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：“也罢，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而已。话说回来，孔明怎知我在此窃听？”
“琴声中忽起高亢之调，必有英雄至。”诸葛亮浅笑道。
“这句话跟你师父说得一模一样。”刘备打趣着摊开手，他们现在只是在单纯地聊天，没有了早晨时那么正式。
“那主公又为何夜半未眠？”
“我……睡不着。”刘备只是摇了摇头，仰起头来观赏这漫天星辰。不得不说，诸葛亮的小亭子真是筑了个好位置，亭台背后便是山崖，若弹琴乏累了，可坐在亭中欣赏夜空美景，亦或走下亭台去到崖岸上，拥抱这壮阔河山。
“亮已答应出山相助，为何主公还心存忧虑？”
“不。不是忧虑。”刘备苦笑，走去山崖上。
“孔明辛苦，备只是见得眼前此景，不禁感时伤事——今曹操拥百万之众，孙权又据江东三世；群雄割据，不济的也有一方地盘…”
刘备深吞一口气，然后再如神龙吐雾一般，他临岸当风，头上的白缨冠乘风扬起；他铿锵有力又痛心疾首地道：
“若备有基业，天下碌碌之辈，何足虑也！”
诸葛亮的眼瞳微微缩小，嘴巴微张，整个人都被刘备这股气势给镇住了好几秒。
他在化名明亮先生去接触刘备的时候，刘备只是随意谈一谈天下的局势，顺便调侃一把自己，说什么自己都这么大了还一事无成，还是个小小县令什么的，也许会在这里终老吧。诸葛亮就是每次都劝他：乱世这么长肯定还有机会啊，天无绝人之路之类的话。
今日刘备在诸葛亮本尊面前迸发出的这股气魄，让他深深为之折服。诸葛亮现在才知道，刘备是多么地不甘心。
毕竟在这样一个人人心怀鬼胎，混沌不堪的乱世，真心扛起“复兴汉室”这面旗帜，是显得多么悲壮！
“主公可还记得昨日晨间，吾所言‘天下三分之计’？……”
诸葛亮稍起羽扇，走至刘备左侧；他抬起羽扇，指点着天上三颗最亮的启明星——这三颗星星呈现三角之势，最上面那颗最大的星星，闪着蓝紫色的光辉；右下角那颗次大的星星发出微弱的红光。
左下角那颗星星，最小，但发挥着最亮的淡绿色光芒。
“备安敢忘之。”刘备点头，注视着同样剑眉紧锁的诸葛亮。
“曹操北占天时，孙权南占地利，此已成定局。但我听闻主公曾为救民而赤手空拳与山贼大打出手，此真乃仁德爱民之君也。…”
诸葛亮将自己的羽扇指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淡绿星星：“所以，主公可占人和！”
刘备也望见了那颗最小却最努力发出光芒的星星。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诸葛亮，发现他的眼中也好似有一颗这样的闪烁星辰，照亮自己的前路。
“可曹操此人行事霸道，手段冷酷；今北方已定，不久后曹操必将南下，血洗荆襄！……备实力微薄，对抗他，岂不是以卵击石。”刘备的眼神又黯淡下来，依旧紧锁双眉。
“操以暴，主公以仁即可。”
诸葛亮勾起唇角，羽扇在手中轻轻摇动，“所谓‘仁’，即重视人德而更胜效益。曹操所行，乃强权重力治世之道——即‘霸道’。”
刘备点头默认了诸葛亮的话。他想起了坐在皇位却惶惶不可终日的汉献帝，想起了他铁蹄踏过的多少无辜城市。
“反之，主公所求乃‘仁’之世——亦即‘王道’。王道乃王者所行之道，若此道不止于空想，那践行之人必将成为一统江山的王者。”
刘备脑海中一直模模糊糊但又一直在践行的那条“道”，就在今日，被诸葛亮一语点明；他仿佛看到了前方的曙光，抬起头来，目光里充满了坚毅，与诸葛亮平视。
“主公，我可有说对？”
“孔明深知我心！”刘备猛地点几下头。
“果然，我主乃真心求之。”诸葛亮顿了一下，也以清泉般的眼神投向刘备；他扬起羽扇，让东方投射来的新一日的曙光迎面铺盖在两人身上：
“屈原曾有言：‘路漫漫其修远兮，吾将上下而求索’。今日得知我主明知前路艰险，却仍不懈坚持……亮愿为主公，刻画出属于您的仁义天下！”
刘备仿佛又回到了一天前诸葛亮答应他出山的那一瞬间。
现在的刘备，和当时一样激动，一样热血澎湃，曙光填满了他的心窝；他再次紧紧握着诸葛亮的手，纵使心中有万语千言，放到眼前，他只记得向孔明送去感激的目光。
诸葛亮的眼神也瞬间就温柔了下来，又化成了一汪粘稠的春水。
他注视着自己的主公，心中又多了一层难以明说的情意。
“大哥，这就是你一晚上不睡觉跑去和诸葛孔明看星星的理由？”
张飞这回文明多了，他老实巴交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就怕刘备再次炸毛。
刘备把嘴里的肉吞下去：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哪里敢有问题。张飞在心中自言自语道，然后摇了摇头。
“那就好。等早饭过后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。”
“这么快的吗？！”
“要不然呢？难不成三弟你也想隐居卧龙岗？”
“其实……诸葛先生做的饭还是很好吃的，想多蹭几顿再走。”
刘备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乖乖吃饭的诸葛亮，不禁开怀大笑，又拍了两下诸葛亮的肩膀，搞得他差点呛着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三弟瞧你这话说的！”
关羽见眼下这场景太滑稽，也强行忍笑，对诸葛亮说一句：“卧龙先生莫在意，我三弟就一粗人，尽说这种话。”
诸葛亮正咀嚼着，他听完张三爷这一通话，差点没把饭给喷出来。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