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十七）绝处逢生 徐元直半道离别
心结重启 君臣释义再相拥
“我可以跟在你身后/像影子追着光梦游/我可以等在这路口/不管你会不会经过”
---岑宁儿《追光者》
在看本文后半段的时候推荐的BGM:《追光者》。
前言：
1/欢迎收看关二爷的迷之第六感。
2/让我们为徐元直小天使送别。
3/老是见人说“为什么诸葛亮不去投靠曹操，这样天下就能很快统一，就能迎来太平盛世了”。还有不少人煞有介事地分析，诸葛亮到了曹操那里，曹操会不会重用他如何如何，更有所谓的历史学家说，诸葛亮选择刘备，是因为他看见刘备的未来如何如何，或者是说只有到了刘备这里才能被重用发挥才能之类。
在他们眼里，诸葛亮的目光是辛辣，狡猾且长远的。
我想说的是：得了吧，别想太多，孔明做出这样的选择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。
用利益的眼光来衡量至高无上的情谊，本来就是狭隘且愚蠢的。
以下是正文。
就算好不容易和孔明重聚，刘备也丝毫不敢耽误时间。他带着孔明，还有跟随着他们的士卒百姓回到那篇空地。刚一回到，刘备与诸葛亮就见着赵云从他们对面奔来。
“主公！是我——”赵云大喜，急忙策夜照玉过去，刘备也催着的卢跑过去了。接着，两人都下马来，刘备才看清楚赵云用一块布绑在胸口，布里装着他熟睡的儿子。
赵云一奔到刘备面前，就扑通一下跪下来，揭开胸口的布条，然后颤抖着抱出阿斗——
“小主人是救回来了，可，可……”赵云双手震颤，“糜夫人他……因腿脚受伤，投井自尽……我杀进曹军大阵中，好不容易才得脱身……”
刘备从大脑登时一片空白。接着，他也颤抖着双手接过阿斗；包裹着他的布料满是血污。
“……子龙，苦了你了。”
“为保少主，赵云万死不辞！”
刘备撩开布料的一角，发现这孩子居然睡的正香。
刘备不知道是突然对自己的儿子生起气来还是怎地，他突然就低吼一句：“你这孺子，为了救你，几乎损我一员大将……”
赵云心中咯噔一声。然后他听见了阿斗猛然醒来，然后发出了充满活力的哭声。
“……还不谢谢子龙将军。”
接着，刘备将阿斗转了个身，面向赵云伤痕累累的脸：“是他救了你。”
阿斗原本哭着，然后见着赵云的脸，竟慢慢平止了哭声，面对着赵将军展开笑容。赵云绷紧已久的脸终于得舒缓下来，他也面对着阿斗缓缓地笑出来了。
“子龙你看，”刘备就在这个时候也不忘打趣，“阿斗挺喜欢你。”
站在一旁看着一切的诸葛亮也忍不住嘴角弯弯，就这么看着刚才还严肃着的刘备也笑容显现。
多好啊，这是在经过一个漫长夜晚后他们展开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。
接着，赵云指了指身后：“主公，徐元直也回来了。”
“是吗？！”刘备惊喜，直接抱着孩子就跑过去，只见徐庶累得干脆躺在地上闭目养神，旁边是张苞和张星彩席地而坐。
“他……怎么了？”刘备指了指徐庶。
张苞顿了一下，然后说：“之前我们随着徐先生被包围了，好像有人说什么……要抓他……”
“他好不容易保护着我们出来的。”星彩淡淡地说出这句话，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臂膊上多出的好几道划痕。
徐庶听到刘备过来，连忙撑着地要爬起来，被刘备制止。
“别急，元直可暂作休息。我们还要等益德回来。……辛苦你了，三弟会很感谢你的吧。”
“这是我该做的。……”徐庶躺在地上，疲惫地苦笑着，“总不能让这些孩子感受到失去父母的痛吧。”
刘备眼角抽了抽，看了一眼怀中的阿斗，再望向远方。
“主公，现在我们该如何……？”徐庶的声音轻了很多，看样子他也和他们一样，为了活下来，拼了一夜。
“……再等等吧，再等等。益德会回来的。”
刘备环顾四周这残破的景象，长叹一声，也只得席地坐下。
天边，清晨的云正在舒展。
我们是可以活下来的吧？……
大家不约而同地这么想到。
令人惊喜的是，过了一会儿，张飞就拖着他的蛇矛回来了，看起来毫发无损。
“爹！！”两个孩子看到他们的父亲回来了，忙哭着跑过去迎接。张飞见到他两个宝贝孩子也平平安安，也不禁眼眶一酸，张开他的臂膊拥抱着他们——这一幕与他们身处的萧瑟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别哭，哭什么哭！坚强点儿！爹不是还好好的么！”张飞还是习惯拿着样的语气来安抚自己的孩子。
两个孩子还是忍不住哭得抽抽搭搭。
众人见到此情此景，也不禁叹息。
“益德，你回来了！……曹军呢？”
“大哥且放心。俺守在长板桥，待那曹军过来，俺只大吼一声‘吾乃燕人张益德也，谁敢与吾决一死战？！’，便吓退了曹军不知多少兵马。待他们退去，俺把长板桥拆咯，然后才过来。”
刘备面色凝重下来：“吾弟骁勇，可恐怕时间还是不够。况且拆了桥，他们也会很快明白这是虚张声势。”
“……那大哥打算如何？”
刘备把目光投向在场的所有人，希望征求意见。
然后他发现，所有人都以同样的目光送了回去给他。
“……这样。若再次以原来的速度前行，恐怕今日悲剧还会重复。我有一计，不如抄近路，改走汉津口，如何？说不定还能与云长的船队相遇。”
“……万一遇不上呢？”赵子龙提出了他的怀疑。
“总得试试，毕竟我们承担不起再一次被追上的风险。”刘备只得苦笑。
这次，他收到的是所有人向他投来的坚定的目光。
“好。”刘备清了清嗓子，“元直，安排一下幸存的百姓；益德，把你的孩子交给糜子仲照顾，你负责整理军士；子龙，你负责断后，要是后面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通知……”
“主公，那我呢？”诸葛亮轻声问道。
“跟在我身边。没有我的允许，不许远去半步。”
刘备神情严肃。
“那么，有劳各位了。”
长江上白雾弥漫，令人心神不安。
关羽依旧率领着他的船队往江陵进发，但他心底总是泛起一股隐隐的担忧——这种感觉早在他大哥坚持着要带着十万百姓撤退那会就开始了。
谁能在带着这么多人逃亡的情况下全身而退？
想到这里，关羽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，提醒自己不要瞎想。
“爹——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大伯啊……”
关羽低下头来，看到年幼的关索扯了扯自己的一角；关银屏也跟着站在旁边。
关羽长叹一声：“我不是说过了吗……等我们到了江陵，就可以和你大伯会和了。”
一向寡言少语的关兴突然发话：“万一大伯他们在半途被曹军赶上了，该如何。”
关羽眼角一抽。
这是他最不敢去想，却也最现实的可能性。
关兴察觉到他父亲的微妙表情，赶紧干咳一声，补充道：“这只是个假设……”
关羽追问道：“那就继续你的假设。假如你大伯途中兵败，是否会继续以原计划行军？”
“应该不会了。曹操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慢行军。假设大伯已经吃了一轮败仗，他就不会再继续按照原路线行军了。毕竟带着太多的百姓，对于军队来说终究是累赘，行走速度必然很慢。但是大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跟随着他的百姓的……”
“所以，大伯十有八九都会改变路线？”关平问道。
“没错！”关兴肯定地回答，“但是具体会走哪里，我就不清楚了。而且这只是我的猜想。”
关羽听完关兴的推理，若有所思地低下头。
改路线……吗……
关羽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，接着，他大吼道：
“汉津口！快，转向到汉津口去！！”
船夫听到了命令，赶紧转调方向，往汉津口前行。
满江都是的白雾，在刹那间被船队刺穿开。
曹军阵营中。
“废物！！派去这么多人去抓捕，两个都没抓到？！”
曹操额头上青筋突起，五指握拳，狠狠锤在旁边的桌子上。
幸存的搜捕者低下头来，周身颤抖着回答：“丞相，实不相瞒，这两人都棘手得很。徐庶护着两个小孩儿，依旧能勇猛地杀出重围；诸葛亮更甚……”
“哦？”曹操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。
“诸葛亮他……他把我们派去的人……全杀了……！”
“……一个活口都没有？！”
“全歼在附近的风口……对，除了我，无一生还……”
刘玄德可能养了俩怪兽。曹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用手扶着额头。
“好吧……”曹操深呼吸一口来平复自己的心情，“孤不责怪你们。只是，真的没什么收获？”
“收获倒是有……”那个幸存的搜捕者望向身后，“抓到一个老妇人。”
“谁？”
“她自称是徐庶之母。”
曹操一直黑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乱世奸雄特有的笑意。
至少这次没亏，还能打断刘玄德一条腿。
行军路上，希望渺茫。但是这次，他们心中不再怀着之前的恐慌——毕竟他们的光回来了。
他们也不记得走了多久，总之，他们看着刘使君依旧骑着那白马，领着众人前行时，大家都充满了安全感。但是大家也都很清楚，这次改变计划行军，纯属就是在赌博，还是输不起的赌博。
气氛至少没有昨日夜间这么压抑了，但还是很紧张，并且大家都意外地安静。从清晨到现在至少也过去了两个时辰，大家还是有那么些提心吊胆，怕悲剧重演。
“……主公，我们还需走多久？”终于，诸葛亮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。
“应该不久了，应该……”刘备神色复杂，也许是还在怀疑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。
“…依亮之见，主公的决策是正确的。”诸葛亮捕捉到了刘备反映出来的情绪，哪怕它实在是太细微，“我们冒不起再次被曹军追赶上的风险。”
“但这也是不得已出的下策……”刘备颇为烦恼地揉了揉眉心，“就算到了汉津口，我们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二弟身上了。现在要去联系大公子刘琦又麻烦。……他不会现在就到了江陵吧？”
“按照常理，不会这么快。曹操明白江陵颇有军资，所以才命令军士们无论如何都要赶上我们，为的就是要把我们扼杀在长坂……”说到这里，诸葛亮勾起嘴角，有些嘲讽地笑着，“可惜，没有成功。”
刘备噗嗤一声笑出来：“你说得倒是轻松，我早些时候跟文聘厮杀，再次体会到了累得想死是什么感觉”
“……要不是主公特意相救，吾恐怕就要葬身在那了。”
“孔明你还能得到支援，我可没有……”这时，徐庶插话进来，“那些曹军将士就是把我咬得死死的，我差点儿也要没命了……”
“张将军会很感谢你救了他的孩子的。”诸葛亮微笑道。
“张将军这俩娃娃其实也蛮生猛的……算是帮了一些忙。“徐庶也跟着笑着调侃道。
就算一路上这么聊着，他们也依旧不敢放慢行军脚步，反而加快了。
夕阳西下，他们终于走到了汉津口。
白雾横江，水光接天。远远眺望去瞧见浩荡江水与天空接边。
“先在这里安营扎寨吧。”
于是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准备。过了不久，营寨扎好，大家就开始了休息。
夜晚。
“报——曹营有信使来临！”
刘备迷迷糊糊地起了床，就披了件厚衣服出来。
“曹阿瞒真是有毛病，大半夜送信……”刘备不满地嘟囔着。
“曹丞相有令，这信要留给徐元直看。”
刘备眉毛一挑。
“那把信放这儿……我明天起来给他看。”
这时候徐庶居然冷不丁地走了过来。“主公，什么信……？”
刘备借着营地微弱的灯光打量徐庶。他看起来好像一直没睡，奇怪……
“曹操这个老狐狸，鬼知道他想搞什么把戏。”刘备对于半夜突然来的信使打乱了他的睡眠而万分不满，然后把竹筒递给徐庶：“你看看吧，说是给你的。”
徐庶“嗯”地点一下头，然后接过信来阅读。
刘备注意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。徐庶读着读着，眼睛就睁大了，还簌簌地落下泪来。接着，他浑身一软，连信带人一起跪在了地上——
“娘……！！”
刘备心中叨叨一声不好，赶紧蹲下来看信：只见那信尾赫然写着“徐母亲笔”。
次日清晨。
“……本欲与将军共济大业，现，现在……”
刘备与诸葛亮第一次见到徐庶哭得这么痛苦，都心有不忍。
徐庶痛哭流涕，指着自己的心口：“……方寸乱矣……再无济于将军之大业……”
“……别说了，我准你走。”刘备心一铁。“你娘需要你。”
此话一出，诸葛亮与徐庶都震惊地看着刘备，两人都知道刘备肯定不会强留他。
刘备还是犹豫了一下，再次矛盾地询问：“元直……不在多留一会？”
徐庶以泪洗面，无言以对。
“……罢了。”刘备闭上眼睛。接着，他又睁眼，看向自己在旁边摆的小桌子。桌上摆着三尊清酒。之前从曹军那里俘获来的黑马，就安安静静地站在桌旁。
“……元直既然要走，且先饮完这一杯。”刘备举起酒樽，诸葛亮也跟着拿过来，将酒杯举起。
徐庶一愣，有些恍惚地拿起杯子，对着刘葛二人。
“祝元直一路平安。”刘备与诸葛亮异口同声。
“……谢谢啊。”
然后三人几乎同时将酒一饮而尽。待放下酒杯，刘备指了指旁边的马：“此乃良驹，特地赠予元直，以早日与母亲相会。”
没想到徐庶却拒绝了：“感谢主公好意。此确是良驹，但赠予我还是浪费了。不如赐给孔明，他亦需要一匹良马伴随。……”徐庶说着，跨上了自己的黄骠马。
“愿后会有期。”刘备朝着徐庶抱拳点头。
徐庶悲凉地笑了一声，只是点头回礼，正要走，被诸葛亮叫住。
“元直。……你真的忍心就这么抛弃主公，去到曹营？”诸葛亮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徐庶沉默几秒，然后回应道：“吾即使身在曹营，至死也不会为曹操设一谋。”
“可……”
诸葛亮还想继续挽留，被徐庶打断了。
“……我说过，方寸乱矣，对主公之大业毫无用处。”
然后徐庶顿了一下，说出来他在刘备营里的最后一句话：
“……玄德公有卧龙辅佐，何愁……大业不成？”
说罢，徐庶“驾”地一声，骑着他的黄骠马飞奔出去。
刘葛二人望着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身影，心中纵有万千思绪，现在也只得缄默不言。此时，身后传来了众人欣喜的声音：
“是关将军！”
“关将军带着他的船队来搭救我们了！”
他们两人一转身，正好对上离岸边越来越近的“关”字大旗。
刘备与诸葛亮二人此时面面相觑，不知是该哭该笑。良久，刘备显得有些突兀地问了一句：“……孔明，你的伤口现在怎样了？”
“我还好……只是感觉额头有些发烫……”诸葛亮苦笑着回答。
刘备深吸一口气，然后揉了揉鼻梁，平复这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态。
“现在这匹马是你的了。……给他起个名字吧？”
诸葛亮看这马通身油黑，唯独马蹄上毛色雪白，便斟酌一小会，吐出四个字。
“……乌云踏雪。”
“好名字。”刘备浅笑着把马牵给诸葛亮，然后自己蹬上的卢，指了指前方的军旗。
“……走吧。”
“好。”
打点完毕，所有人都上了船。
张苞一见到关兴就冲过去抱着他，然后噼里啪啦地说着各种各样他们在长坂坡遭遇的事儿。
关羽环顾四周，唯独发现徐庶不在。
“大哥，徐元直他……”
刘备哀叹一声。
“说来话长。”
说完前因后果，关羽也禁不住长叹一声。
“大哥就应该把他给留下。这一切定是曹操的计谋，他肯定是想通过徐母来骗走元直……”
“无论怎样，我不能阻断母子之间的亲情。再且徐元直方寸已乱，强留也只能留着一具空壳。”刘备沉下声来。
关羽愣了一下，随即感叹道：“大哥还是老样子。”
刘备没有回复关羽，反倒神色哀怨地望向诸葛亮。
诸葛亮意识到了不对，赶忙干咳一声：“接下来我们去哪？”
“暂时屯兵夏口。大公子刘琦驻守在江夏，我们在夏口先安身下来，也好和刘琦联系。”刘备回答道。
诸葛亮“嗯”了一声，然后转头要走。
“孔明，你这是……”
“主公莫忧，亮只是去后面散散心……”
“……好。你去吧。”
待诸葛亮离开，刘备摸了摸自己的衣襟内。
还好，他应该没发现这东西不见了……
待诸葛亮离开刘备的视线范围，然后又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，便慌了神，四下在自己身上搜着。
那个东西去哪儿了？！明明一直在身上的……！难不成是丢了吗？不会，怎么可能……明明我一直不会忘了它的……在哪在哪在哪……
诸葛亮心急如焚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刘备站在船头，端详着手中的粗布小袋。上面刺绣着他的姓氏。
他焦灼的目光差点就要把这袋子烧出一个洞来。
这真的是……但是怎么会在他那里……
刘备心乱如麻，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，只好暂时将它收起。
那只能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去确认了。
船队到了夏口以后，众人都忙着清点物资，安置新家。
到了夏口也有好几天了，大家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，唯独诸葛亮托病不出。为此，刘备常去看望，甚至闲暇的时候会煮饭给他，并一起吃。刘备问起诸葛亮的病由，诸葛亮总是以在江上染了风寒回答。
一日午后。
刘备还是像往常那样去探病。上次桃姑娘再次帮孔明看病，也没开什么药给他，就是叫他这几天注意保暖和休息即可。为此，刘备还真的亲手下厨，只不过做的东西清淡了不少：肉沫剁碎，伴以葱花，少油炒之，然后再简单地煮一锅白粥。
然后刘备将饭菜端到诸葛亮床前的木桌上。
“主公辛苦了……”诸葛亮还是抱歉地笑着，从床上坐起。
“什么话，我只是希望你快些好过来。”刘备往诸葛亮的碗里舀了几勺白粥，“……多喝一些。这个时候这样吃，好得快。”
诸葛亮看着这几天都在陪他吃白粥的刘备，有些感动，但总体上还是哭笑不得。
他的主公哪里知道他的病根所在？虽然也许是真的染上了点小风寒，让他显得病得更像那么一回事。
然后，饭桌上便没有什么声音了。两人似乎看起来都是专心致志地处理着碗里的食物。刘备没生病，消灭饭菜的速度倒是比诸葛亮快；他吃完的时候，诸葛亮的碗里还剩半碗粥没解决完。
刘备放下筷子，但是没像往常一样说自己吃饱了。
“……主公没吃饱吗？”
诸葛亮刚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反悔了，他总觉得他这么说显得傻乎乎的。
刘备只是沉默不语。
半晌，刘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，正对着诸葛亮。
“孔明，这可是你的东西？”刘备的语气听起来是挺波澜不惊。
诸葛亮看到刘备从他怀里拿出这东西，筷子差点都没握稳当。接着，他沉下头来，握着筷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。
刘备也开始有点后悔他为什么那么贸然了。然后他像是赔罪一样，往诸葛亮碗里舀了半勺肉沫。
“别紧张……我就是问问。我只是恰巧在处理你的伤口的时候，看到它掉在了地上。……”刘备再三斟酌，就怕说出的话有什么闪失：“这个小布囊……很像我十几年前丢失的……”
“主公说得没错。这的确是你的。”
刘备心头一颤。
这时，诸葛亮抬起头来，噙着泪，与刘备面对面：他周身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，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难受。
“……孔明，我都说了我不怪你。我只是想知道，它怎么到你手里的。”
刘备整个人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颤起来，他咽了一下口水。
“……你说吧，”刘备像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说完这句话，“我听。”
诸葛亮居然含泪微笑着，像是释然：“……好，既然主公想听，亮便如实道来。”
诸葛亮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。
他讲起了十几年前的徐州，说有一个小孩，他在这辈子最无助的时候，捕捉到了一丝光芒。
那个小孩与家人失散，孤立无援地行走在徐州那恐怖的狼藉中。
你能想象吗？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，行走在死人堆里，在本该美好的少年之时看遍触目惊心的世间罪恶。
他在死人堆中尖叫着，哭喊着，无人回应。
他还随时冒着被将他的家园摧毁殆尽的人残忍杀害的危险，步履蹒跚，寻找着微弱的，对于乱世中的百姓来讲就是奢侈的一件事——活下去。
正在他就要溺亡在这片绝望之海的时候——
他看见了光，在那一刻，那束光照亮了他的所有。
你能想象吗？他见到的那束光，为了挽救他的家乡，只带着数千兵马和万千虎狼拼命。
他的行为看似平平无奇，可又有谁能像他一样仁义到如此地步！
剑锋过处，翩若惊鸿。
他为他带来了希望。
从此，那个小孩子知道了什么叫仁义，知道了什么叫残忍，他从那个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世态炎凉的娃娃，成长为一个匡世济民的天下奇才。
那个小孩子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，然后再看看他落下的那个东西。
是一个小袋字，上面刺绣着两个字：“玄德”。
翻过来看看，有一个“刘”字。
“刘……玄德……”
“阿亮，快走啦，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干什么！”
那个男人一回头。
“阿……亮？”
“大哥，快走啦！”
“哦，好，这就来。”
一个人年少时候所经历的事情，往往能影响他的一生！
刘备的记忆就在此刻被突然唤醒，像是触电一般，他霎地想起了一切。
他只是怎么都没料到，当年他救下的那个少年，如今就坐在他面前，泪眼朦胧。
刘备刚要开口唤他的表字，却在那刹那间觉得陌生无比，就像他在此刻重新认识了诸葛亮一样。
诸葛亮终于放下了筷子，然后双手捂着脸，失声痛哭。
刘备眼眶一酸，然后凑过身去，将诸葛亮揽在怀里，同样忍不住了一般，泪若泉涌。
此时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话语来表达他们的久别重逢的心绪，只用眼泪表达足矣。
那个绣着他名姓的小布袋，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桌上，见证着这一切。
TBC
